大蕉

啥都不会
谢谢

【御石】三一四记事 下

什么……这个作者……她还有脸出现……?

在这里。

很抱歉拖了一年。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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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我拖到很晚才睡,隐约记得当我脚步沉重地走进御手洗房间的时候,瞥到过一眼时钟已经走过凌晨一点,而被御手洗霸占的那间卧室始终静悄悄的,似乎他真的已经在我房里睡熟了。

御手洗房间里挂着一本日历,是新年时出版社送我的一点小礼物,当时编辑还特意自夸说因为知道我和书里的那位名侦探同居,所以特意为我们争取了两本云云。只是多出来的这本御手洗几乎从来不撕,我躺在床上,借着若有若无的月光看见日期还停留在二月,左右无事,又担心错误的日期会对御手洗恢复记忆产生阻碍,于是裹裹睡衣又从被窝里爬出来帮他撕日历。

停住的那个日子是二月十三,纸页边缘粘了张超市打折包装盒上会贴的那种贴纸,花花绿绿的写着加粗的80%OFF。多半是御手洗拆开什么东西吃完了以后随手贴上去的,毕竟我从未看这个男人记过什么所谓的备忘录,如果他要在纸面上留点什么印,那多半是偶尔善心大发,特意为记忆力不好的我准备的。

已经过了零点,因此我将日历撕到了三月七日,接着便去睡了。或许是这四十来个小时里殚精竭虑太过,几乎是沾到枕头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是夜也没有做梦,当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依旧有些沉重,可头脑却意外地清醒,我坐起身来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想,石冈君,不振作可不行啊。

穿好衣服来到饭厅,我看到御手洗已经坐在吃饭的小圆桌边在看一本纯黑色封面的书了,见我出来,他抬眼说了声早安还对我顿了顿首,我只好也说了句早,内心觉得我俩这种生疏而做作的社交往来简直像在演什么台词设计拙劣的午后档电视剧。

“早饭吃过了吗?”我问道。

放在往常,御手洗或许会嘁一声,说石冈君你是看不见我桌上放着面包还是怎么的,但是如今仿佛置身劣质午后剧中的我和御手洗却堪称相敬如宾,他客客气气地回答,跟我说在冰箱里找了面包,在橱柜里找了速溶可可,于是自己解决了。

我瞥了一眼他的马克杯,杯中那浮着诡异泡沫和结块的深咖色液体尚余八分满,显然没有喝太多。我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一眼看到料理台上还散落着面包屑和可可粉,那顿看上去勉强像样的早饭显然还是一番苦战之后的成果。

御手洗还是御手洗啊,我暗叹。

我在厨房匆匆解决了早饭,接着泡了两杯至少该算是正常的可可端到饭厅,把其中一杯给御手洗的时候,他放下书双手接过来,还说了谢谢。我惦记着他那杯地狱可可如果长时间放着不管就会很难洗,于是若无其事地想端走它到厨房去处理掉,这一举动没有逃过御手洗的眼睛,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而没说什么,和以往一样默许我把他辛苦弄出来的各种所谓“食品”送进垃圾桶。

这天过得很平静,我吃完早饭过后询问御手洗要不要出去走走,他犹豫一会儿之后,吐出一句短短的“表”,接着就把头埋进书里,我也只好顺着他,两人各自在家里找了一个角落看书。过了中午,我听到御手洗那边传来轻轻的“啪”一声,于是循声抬头看向他。

“石冈君。”御手洗放下手里那本硬皮厚书开口问我。

“嗯?”我也放下书来,尽管觉得寄希望于御手洗突然想起什么有些不切实际,但聊胜于无,其实我内心是希望和能御手洗多说些话的。

“我们平时……在家也是这样吗?”

他看上去有些困惑,我一时无言。确实,与其说是室友,我们简直像是大学自习室里两个座位相近的陌生人。我笑了笑说平时的确没这么安静,但是我怕打扰你——

“你平时是怎么打扰我的,请演示一下。”

“就,我平时会打扫卫生什么的嘛,然后你就……”

我颇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总觉得和眼前这个御手洗抱怨平时那个御手洗,简直就像是背着他跟人悄悄说坏话似的,让我良心难安,很难措辞。可御手洗却坚持要我具体演一下,我只好从门后找出扫帚走到他身边,御手洗从沙发椅里仰起头来看着我。

“脚抬一抬。”我用极其不自然的声音说道。

御手洗噗嗤一笑,接着把双脚从地面上抬起了五厘米左右——和他以前在家里的行为一模一样——我用扫帚戳戳他的拖鞋,说再高点。

“这样就能扫了啊。”他语气还挺无辜的。

“这哪能扫啊。”

“把扫帚倾斜过来,和地面形成一个比较小的角度……”

“你这——”

你这大件垃圾,小心我把你一起扫了。可是话的后半句我没说出来,失忆却在这些方面和平时一样烦人的御手洗开始自顾自乐起来,我弯腰一把拽掉他的拖鞋,接着不由分说强行把他的下半身折起来塞进了沙发,御手洗大笑。

“笑什么笑。”

我没好气地扫着他面前并不存在的灰尘,可御手洗没有回答我,只是一边笑着一边反复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经过这件事,我们之间的气氛好歹算是活泼了些。本来就在工作的空档期,又没有委托人上门,我于是心安理得花了大把时间在厨房,慢慢消耗之前囤在冰箱里的存货。中途御手洗绕过屏风来过几次,第一次问我有没有天妇罗吃,我说家里哪有那么大的油锅,要吃去楼下的乌冬面店打包回来不就好了,他黯然退出。第二次则是要求开西瓜,看来自从在医院听我说过买了水果他就一直惦记在心里,我忙于照料烤鱼的火候,挥挥手说行行行你开吧,御手洗于是欢天喜地跑过来拿了把菜刀出去。

饭点前吃什么西瓜,我腹诽,烧了一下午的菜一会儿都没肚子吃了。

好在御手洗这天胃口很好,我走出厨房的时候他正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这一奢侈到近乎挥霍的举动把我当场就惊呆了,甚至忘了御手洗已经失忆,当场发作说你给我一片一片切着吃!后果是晚餐期间御手洗便开始了一通关于日本人对吃西瓜态度不当的高谈阔论,我甚至得以知晓美国人的吃西瓜方式,但我毕竟不是在美国商场买的不应季西瓜,因而无动于衷,只是对这种御手洗长篇大论大放厥词而我默默接受无可反驳的场景感到一种不合时宜的温暖,仿佛什么熟悉的东西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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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日中午,我听到御手洗房里传来什么响动,探头过去一看,发现原来他是在换衣服,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套上了一件相当体面的羊毛大衣。我望着御手洗的背影,他穿好外套之后拿起围巾在自己颈间摆弄了一会儿,缠过来绕过去,但最后显然还是被击败了,自暴自弃地随手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回过身来,和我对上了眼。

“要出门吗?”我问道。

“今天不是周四吗?”他反问,好像很震惊似的。“那个烘焙俱乐部,我记得你说过是今天活动啊?”

这下换我震惊了,且不说我本来对是否去参加本周的活动都十分犹豫,看御手洗这样子,难不成他是想跟我一起前往?面前的御手洗又开始摆弄起那团乱糟糟的围巾来,我的脑子还在艰难地处理信息,手却主动伸过去开始帮他整理起仪容来。

“我想多接触接触我的……或者说你的,呃,我们的……”为他系围巾的档口,御手洗少见地吞吞吐吐起来,“我们的生活细节,这样想必更有助于我想起些什么……”

我把他胸口的蝴蝶结抽紧,徒劳地说了几句“你以前又没接触过能想起来啥啊”之类的推辞,可御手洗丝毫不为所动,他整装待毕,仰着头,一副勇往直前的样子等着我和他一起出门。

“那里,可是有很多吵吵闹闹的年轻女生——”

“嗯。”

“再说其实我也好久没去了,不确定今天到底有没有——”

“嗯。”

“你是想吃蛋糕吧?其实楼下就有面包房——”

“石冈君,快走吧。”他不容分说地打断我,把我推进自己的房间,还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我最常穿的外套塞进我手中,“如果迟到的话,就更引人注目了。”

我对御手洗这种强硬的态度从来都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磨磨唧唧地换好衣服和他一起出门,顺着人来人往的马车道朝着四方咖啡馆的方向前进。御手洗出门前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可真的出来之后,他却走得很慢,双手插袋,几乎是以闲逛的步速跟随在我身边。我看着他叹了口气,又说了一次,你这是为了什么呀。

“不是说了,我想多了解一点你,这样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

“我也不是说了,烘焙俱乐部的事,你本来也不知道啊。”说到这里,御手洗突然横跨一步,走到了靠车道一侧把我挤了进去,一辆小汽车紧接着和他擦身而过,把我吓得连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

“那就当做我单纯想多了解一点你的事吧。”

他说完之后突然加紧脚步走出好远,我还有点惊魂未定,愣了一会儿,追着那越走越远的背影小跑了过去。

路上我一直暗暗祈祷,要是俱乐部今天突然暂停活动就好了,就算白跑一趟,也好过带御手洗招摇过市惹人指指点点。可惜天不遂人愿,走到四方咖啡馆前,我看到一张崭新的海报端端正正地贴在玻璃墙面上,今天显然还有什么特别活动,人似乎还比往常更多。

“御手洗,”我拽拽走在前面的御手洗的袖口,“御手洗君,停一停。”

他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我,眉毛挑起,仿佛无言地问,又怎么啦?

“今天,人好像比往常多。”我指指咖啡馆小声说到。

“知道了。”

“我不是在跟你报备情况!就,我其实也挺久没去了,现在有点紧张,你明白吧?”

话一出口,我也觉得自己挺傻的,竟然和御手洗这样的男人谈论紧张这种情绪。可御手洗也没有出言讥讽,他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依旧无言地看着我。

“就,你能不能在这里等一会儿?”

他歪歪头,皱起眉来。

“等我进去了,和大家打个招呼……热身一下,然后我再叫你进去。好不好?你晓得嘛,就跟进游泳池之前,总要先往身上泼点凉水,适应一下,就那种感觉……”

御手洗看着我慌乱地解释和类比,沉吟片刻之后说了句,行。

我长出一口气。本来还以为他又会说什么我太在意俗世之人的目光之类的批评,可我本身就是俗世之人,当然会在意他人的目光,他能妥协真是太好了。我心怀感激地帮他整了整那个羊毛蝴蝶结,接着深吸一口气,转头如同就义一般往四方咖啡馆的门前走去,走到店门前三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御手洗还乖乖站在原地盯着我,见我回头就挥了挥手,好像在说,快去吧。

我踏进店内,一眼就发现情况不对,几个较为熟悉的主办者女生一见我就停下手里的准备工作惊呼道石冈老师!你都好久没来啦!我苦笑说二月下旬都在忙稿子的事,缺席了几次抱歉了。姑娘们显然也不见怪,一圈人叽叽喳喳开开心心地拉着我走到一个靠窗的料理台前说这个位置还是留给你,她们簇拥成一团绕着我说了一大堆话,我也没太听进心里去,只是想着这个位置,马路对面的御手洗多半能透过窗玻璃看见。

“今天人比往常多呢。”我清清嗓子,试图自然地过渡话题,好把御手洗带进来。

“今天有活动呀!”

不说我也知道,可今天不是单纯的人多,在往常几乎可以说是清一色女性阵容的烘焙俱乐部里(我另当别论),我看到好几个略显尴尬的男性面容,他们多数都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沉默而谨慎地和兴奋的姑娘们保持一段微妙的距离,互相之间也没有交流,极为偶尔偶尔地,会各自和人群中的某一特定女性说一两句话,但也就仅限于一两句而已,短促的对话结束之后,他们便立刻退回自己的安全地带,再次沉默地站立不动。

御手洗虽然时常嘲笑我的观察能力,但眼前的情景却足以让我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我心说不妙,面前的主办人果然提起一个令我心悸的节日名词来。

“啊,马上不就是白色情人节了嘛,3月14日。”

“是,是吗?”我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总之,之前情人节的时候,大家都做了巧克力蛋糕回去,有些孩子说这次白色情人节男朋友想要回礼又不知道该送什么,我们就想弄个活动,索性让他们来一起上节课吧。”

这种活动没被那些没男朋友的女生抵制吗?!

“这期是做很简单的曲奇,和男朋友一起做完一起带回去分享,也就当是回礼啦。”

话说到这里,房间另一头突然传来招呼声,我眼前的主办人说了句抱歉眼看着就要转身离开,我发出一声只能说是惨叫的挽留,主办人似乎也一惊,回头说怎么了石冈老师?

“其实,那个……我今天带了人来……”

“哈哈,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我脑中登时出现一只鹅被人扼住气管提溜在半空中双脚乱蹬的可怕画面来,那只鹅便是此刻的我了。主办人开完这句玩笑,爽快地转身离开了,还告诉我说带朋友来完全没问题,而我面对堆着面粉黄油量杯塑料刷的料理台下定了很久的决心,终于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门外,对马路对面的御手洗挥挥手。他见状走了过来,看到御手洗一如既往这种笃定而自信的步伐,我渐渐感到一切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御手洗走到近前看着我皱起眉来,或许是因为我的脸色很不好看吧。

“怎么了?”他问。

“…………我的脸色现在是不是就像死了一样。”

“如果你是说一氧化碳中毒那种的话,那是挺像的。”

如果我记忆力够好,那或许会记得某次散步路上御手洗说的关于一氧化碳中毒后尸体如何全身浮现出一种玫瑰似的粉色云云,但是那时候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咖啡馆那扇薄薄的小小的门扉仿佛一架审判的天平,一旦踏过去,等待我的便是某种不可名状的万劫不复了。我呼吸急促地盯着它,直到御手洗从身后拉住了我的手,我回过头去,他看着我的眼睛。

“走吧,石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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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手洗洁进入烘焙俱乐部这一事实对在场的所有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从乐观的方面说,我发现我们的书知名度比我想象得要高,想来销量不错,我不必头疼将来的房租,而从不乐观的方面来说……应该说除了上述的那一点之外,其余都很不乐观。

“我是御手洗洁。”

他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就跟在我身后来到了窗边的那个料理台前,姑娘们殷勤地送来衣帽架,让我们挂好外套和围巾。有比较熟悉的女生大着胆子问我,今天御手洗老师怎么来了呀?我苦笑一下,也不好说失忆那些事,只说他只是想来看看而已。

离我们不远处一个理着平头一看就是运动系的男生闻言突兀地插嘴道,我也只是想来陪理惠看看而已!他的女朋友理惠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笑起来。

我知道他或许只是想要缓解自己来到这种地方的尴尬情绪,但是我真心实意地希望他不要再说话了。

时间差不多到了之后,主办人发下影印的简单教程,开始教大家做最简单的曲奇,这和第一堂课的内容几乎一样,说是教,其实多半是说给在场的那些男朋友们听的。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动起手来之后,那些原先难以融入的男朋友们渐渐也摆脱了一开始的拘谨,互相之间甚至有说有笑起来。可惜我无法加入那个圈子,御手洗站在我身边穿着一件素面的深绿色围裙,像个不苟言笑的服务员,在我忙活的时候,不时伸手摆弄一下桌面上的素材。

“实际来看了之后,感想如何?”我问道。

“感想就是,嗯,原来是这样呀。”

“很无聊吧?”

“倒也不。”他纡尊降贵地评价道,“只是好像你不受欢迎?都没人和你说话呢。”

那是因为今天我身边站了一个多余的人啊!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本来也不怎么受欢迎的。御手洗仿佛觉得这回答不合他意,耸耸肩,百无聊赖地从桌上拿起烘焙用的葡萄干开始空口吃起来。

“虽然没人跟你聊天,偷看的人却很多。”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能感觉到四周不时向我们射来的视线,显然大家都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暂时还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的面团还没完成,御手洗已经刷刷地吃完了葡萄干,他抱着胳膊站了一会儿,接着自己主动跨出了一步,向离我们最近的一位男性开口说话了。

“当中学老师,也很辛苦吧?”御手洗说。

对方一愣,回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不太利索地问,您,您认识我?

“啊,石冈君告诉我的,我记得您教理科是吧。”

我不是我没有。可那个我今天才第一次见的男人转过来看着我,我只好低头盯着自己的面团。御手洗懒得和他人解释他那总过程不超过一秒的神妙推理过程,他懒起来就什么责任都往我头上推。

“是您的女朋友和他说的。”御手洗继续面不改色地撒谎。他到底想干什么?想当初我失忆的时候,根本不敢和陌生人随便搭讪。

那位男性和一同前来的女友相视一笑,这么说来或许她真的说过?总之我是全无记忆啦。御手洗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一堆十分,这么说或许不好,十分阿谀的废话,类似于她总在这里毫无保留地夸奖您,而您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多么幸福等等,像个巧舌如簧的婚庆公司推销员。我越听越不是味儿了,我可没想到御手洗这么热衷社交。

这些废话迅速而有效地拉近了距离,御手洗毕竟长得也不差,如果没主动竖起那种拒人千里的空气墙,要讨人喜欢并不难,我听到他夸奖那位任职中学教师的男性愿意陪女友来这种俱乐部非常温柔,而对方腼腆地说因为情人节的时候女朋友带回来了亲手做的巧克力蛋糕,他想只是想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回礼。

“因为情人节的时候搞了活动,所以才做的啦,也不是特别费事。”那位女友微笑着说道,受气氛的影响,对话中的所有人都变得谦逊起来。

“这么说石冈君也做了?”

听到御手洗这么一说,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啊……石冈老师,做是做了,但是他没带回家,可惜了呢。”

“怎么?他手艺太差了吗?”御手洗丝毫没有顾忌我心情的意思,在离我两米处的距离大言不惭地放出人身攻击。

“不是!”她捂嘴笑起来,“您和他住在一起您还不知道吗,他可会做菜了。”

谢谢你,这位我不记得名字的姑娘。

“当时大家几乎都是想做好了带回去送人的,但是,有人,唉,其实就是理惠啦,”那女生压低声音指指房间另一头,“她很不会做菜,反正就做失败了嘛,当时就急哭了。”

御手洗一副通情达理的姿态,闻言嗯嗯地点着头。

“理惠说这下只能去百货商店买巧克力送给男朋友了,但是当时情人节到了,百货的巧克力都很贵,她还是学生……然后石冈老师就把自己坐的蛋糕送给理惠了。”

“也就是说那位男性在情人节欢天喜地收下的巧克力蛋糕,其实出自年过三十的男性之手是吧。”

我差点没把橡皮刮刀砸在那家伙头上,这么一想,我突然发现御手洗头上的绷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拆掉了。可隔壁桌的情侣却觉得御手洗很幽默,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那个姑娘圆场似的为我说着好话,称赞我温柔体贴之类。我觉得有点脸红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复杂,只不过看到女孩子突然哭起来,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罢了。

当然那天晚上等我回到马车道的公寓之后,彼时尚未失忆的御手洗可并没有理解这份温柔,现在想来,或许也是因为我没有好好和他解释的原因吧。他问我,巧克力呢?我只说没有巧克力。他愣了一下,说你今天难道没有去烘焙俱乐部?我边挂大衣边说,去了啊。御手洗跟着走到我身后追问,难道没做巧克力蛋糕?我回过身来说做了啊。

他停顿一会儿说,确实做了,我闻得到。

我也点头重复道,确实做了。

御手洗最后一句提问是,那我的巧克力蛋糕呢?

我说,没有你的巧克力蛋糕。

说来惭愧,那天我累得很,也不太记得御手洗到底如何表现了,他也没生气,过了没多久就说自己要睡觉了,第二天和我对话也一切如常。情人节后一周我去烘焙俱乐部补做了大量的巧克力蛋糕带回去给他,当时一起上课的姑娘们还揶揄过我。

“石冈老师,现在补再多,也不是情人节啦。”

我不认为御手洗会和他口中的俗世之人一样对情人节巧克力这种我都觉得有点无聊的东西抱有期待,虽说情人节前夕他好像是有点在特意等我回家的样子……唉,我甩甩头,觉得和眼下御手洗失忆这样的事相比,那些鸡毛蒜皮实在不值一提。等我回过神来,御手洗已经结束了他那充满未知目的性的社交,回到了我身边。

“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呢。”他评价道。

“你可别突然在这里开起批判大会。”我低声警告,这种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哦,如果我真的要那样做呢?”

“那我就会被这里赶出去,然后你就永远都吃不到我做的巧克力蛋糕了。”

这威胁颇见成效,御手洗沉默了一会儿说,放心吧,其实我本来也没有想批判什么。

他又顿了一下,接着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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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特殊活动,俱乐部结束的时间比平常晚些。此前御手洗在家有过太多烧穿锅底之类的厨房前科,我也没让他帮太多忙,只是在饼干烤好之后给了他一个裱花袋和几袋五颜六色的糖珠,让他负责一点收尾的装饰工作,而就这点事他也是不负众望地搞砸了。御手洗在装饰美术上可谓毫无天赋,然而当他弯腰低头专心致志地往饼干上黏糖球的时候,那模样依旧吸引了很多人簇拥过来围观。

我手头的工作已经完成,于是也手撑着桌面,成为了围观人群中靠得最近的一个。御手洗手头那丑陋的工作告一段落时略微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即便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被这么多人围住的时候也不由得一愣,目光扫过一圈之后最后停留在我脸上。

我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他对我一笑,接着又把头低了下去。

周围的姑娘们之间莫名其妙地传来一阵低低的“呀……”。我略微有点不自在,没事找事,换了个姿势又在围裙上毫无必要都擦了擦手,或许周围的人也能看出我内心的情绪起伏吧,我听到一串若有若无的笑声。

最后一步是用带花边的餐巾纸将做好的饼干包好。我想起御手洗刚失忆那会儿曾经问我是否从事礼品包装行业,由此可见我在这方面的高明,而眼下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御手洗把那些小点心塞进一团歪歪扭扭皱皱巴巴的不明物体,我可谓心如刀绞。

“完成了。”御手洗捧着仿佛纯白垃圾袋一样的东西对我宣布道。

“……”我无言地接过他递来的饼干,他倒是很大方,往我手里一塞,还说,送给你了。

什么送给我了,这里面的东西主要不都是我做的吗。但是反驳也显得没什么意义,我说了声谢谢,算是收下。而御手洗似乎为在场的其他人都树立一个错误的榜样,一时间周围的男性们纷纷以此为模板进行了各自的馈赠,烘焙俱乐部仿佛突然变成了集体婚礼的仪式现场。

要说尴尬,确实是尴尬,但并非是让我想要掩面逃走的那种程度。何况想起之前御手洗说的,大家看上去都很开心的样子,我也不由得心想,参与这样的情境未尝有什么不好。

回家的路上,御手洗就把自己好不容易包起来的纯白垃圾袋拆开吃了,明明说是送给我,此刻却又再次做出慷慨的样子往我手里赛一块说是分给我吃。我咀嚼着不算难吃也不算好吃的曲奇,御手洗多加的那些糖球硌得牙齿磕磕作响。

“怎样?果然什么都没想起来吧?”我问他。

“嗯,不过多了解了石冈君一点。”

“是吗。”

“是个只要女人一哭就会立刻上当受骗的人。”

“……随你怎么说了。”

回到马车道的公寓,当晚我接到一个了黑杰克医生打来的跨国电话,与我说好不出意外13日会回来复诊。两天前我还急得跟什么似的希望他能立刻赶来看看御手洗的脑子,现在接到这个电话,我又觉得似乎一切也不那么急。我道谢过后放下电话听筒,回头发现御手洗正看着我,我于是转述了黑杰克医生的留言,御手洗只说,知道了。

“希望他能快点来啊。”我说。

“石冈君,并非那位神医一来,我就百分百能恢复记忆的。”

“呃,话是这么说……”

御手洗没有就这个话题和我继续讨论下去的意思,转身回我房间去了。我也懒得再跟他说那不是他的房间,做了一会儿自己的事之后,也回去他的房间睡了。

9日和10日没发生什么特别值得写下来的事,我们出门购物了几次,我在电器行看了会儿烤箱,但最终也没买。在家的时候御手洗拿吉他弹了些动听的曲子,如果他能恢复记忆的话,真希望以后都能在家里弹些这样舒缓的歌啊。不过,如果不能恢复记忆的话,我们还有以后吗?在这平淡的两天中,我开始频繁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如果断除了名侦探和故事记录者这根纽带,我还能继续和他在一起吗?我眼前甚至出现一个画面,御手洗坐在小圆桌边突然和我说他要结婚了,要搬出去住,他还邀请我当他的伴郎,因为我们是好朋友(这个想象画面中的御手洗满脸幸福洋溢的笑容,让我一边幻想的同时一边都忍不住吐槽这是谁啊喂)。到最后我甚至开始深究起一些近乎钻牛角尖的问题,例如“在一起”的定义是什么?御手洗没失忆前我和他的关系算是什么?如果御手洗没失忆我们这种关系能持续下去吗?越是思考,越是觉得一切无解,好几次被御手洗突然打断思路,抬起头来,总见到他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我。

“怎么了?”

一根修长的手指神至我眉间,御手洗缓缓向上推着我的眉头,我顺势舒展开脸部表情,接着御手洗总是一言不发地离开。只有一次,他开口说,石冈君,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麻烦?

“你失忆我确实觉得很为难……”我揉着脸答道,“可是……那不是嫌你烦的意思。”

“和我住在一起,很讨厌吗?”

“如果真的那么讨厌,一开始也不会选择住在一起了。”

“……”御手洗没继续说下去,点点头,接着就走开了。原来的那个御手洗从来不会考虑这种问题,他肆无忌惮地骚扰我的日常生活,害我时常希望他能自我反省,可眼下他竟然真的问出“讨厌和我住在一起吗?”“会嫌我烦吗?”之类的问题,我又觉得他在说什么傻话,怎么会真的觉得他很麻烦呢。

10日夜晚,或者说,已经是11日凌晨了,我睡到一半,突然被一种极为细微的声音吵醒,响动来自阳台的方向。这家里最多的东西不过是御手洗那些能压弯地板的书籍,我倒不害怕来贼,只是想到可能有人入侵,多少有些害怕。我起身披了件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轻轻撩开阳台窗帘,却看到御手洗的背影正矗立在那里。他也只是披了件衣服而已,我眯起眼睛一看,竟然没穿拖鞋,赤脚站在那里。看来你是忘了年初感冒那会儿的要死要活啦,我心想,接着又想到,也对,他是真的已经忘了。

我犹豫片刻,还是拉开了阳台门,探身出去,轻轻招呼御手洗的名字。

“抱歉,石冈君,把你吵醒了。”

“没事。你在干什么?小心别着凉了。”

“我一会儿就进去。”

话是这么说,可他丝毫没有要进屋的样子,我在阳台边站了片刻后还是决定走出去站在他身边,御手洗并无惊讶,侧身往一边少许让一让,为我留出一片空间。

我们无语地并肩站着,凌晨的马车道空旷寂静,当时也还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这种东西,整条街都仿佛在沉睡一般,浸润在一片冷冷的灰蓝色中。一阵夜风吹来,我感到御手洗在我身边哆嗦了一下,我想说快点进去吧,他却先一步感叹道,好冷啊,接着侧过头来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整个人靠了过来。

我的身高使这一场景变得十分别扭,但是那种寂静的氛围使我没有推开他,只是也侧过头去在他脑袋上蹭了蹭。我叹了口气说,你在看什么呢?

“那边的街角,有一条狗。”御手洗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模模糊糊似乎是看到一团像是狗的东西蜷缩在那里,我可没有御手洗那种爱狗人士雷达,只能说了句,哦。

“石冈君,你看到那只狗,想到什么?”

说实话我没怎么看到那只狗,但是御手洗这么一问,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好可怜啊”,毕竟我们站在建筑物边缘都冻得瑟瑟发抖,那只缩在巷子里过夜的狗应该更冷才是吧。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只说没什么感想。

我还是比较希望御手洗能快点进房间去。

御手洗继续说:“那只狗,很厉害的,白天自由自在地在马路上穿梭,周围的宠物犬看到他都很恭敬。”

我低头看了缩在我脖子窝里的御手洗一眼心想,你还能看出狗对狗的恭敬呢?

“那个巷子的角落,就像他的家一样,每晚几乎都会回到那个固定的地点去过夜。这是一条很有主见的狗。”

我无言以对,隐约担忧御手洗会不会把提出要这条很有主见的狗领回来养,这样这个家里没主见的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但是,如果把这样自由自在的狗领回家,会怎么样呢?”

我眼前一黑,难不成他真的要把那个狗领回家吗?

“给他一个温暖的窝,每顿都让他吃些好吃的,陪他玩耍,或许那条狗会不屑一顾吧,或许他追求根本不是那些凡人觉得是幸福的东西,或许他会觉得那样是为了最无聊的东西放弃了最珍贵的东西。”

狗学家御手洗。

我平时不是很愿意打断御手洗突如其来的长篇演讲,但是,三月上旬的夜晚实在令只披了件睡衣外套的我经受不住,我想适当地插一句嘴好赶紧回到温暖的房间,御手洗却不容分说继续了下去。

“但是……我心想或许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他也会开心的,多数人定义为幸福的东西,其实确实是很幸福的。石冈君,你知道吗,当我在夜晚看到巷子里的那条狗时,我心想的是,啊,好可怜啊。这种想法其实相当自以为是,我知道,或许那只狗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甚至对夜宿街头引以为傲,但我也并不认为想要给他一处温暖的窝就是什么愚蠢的想法,如果有谁真的那样做了,我也不认为狗本身就会因此不满。”

“………………是哦。”

除了是哦,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们现在的处境,和夜宿街头的狗也没什么区别了,何况狗有毛而我们只有睡衣而已。御手洗的演讲好像是结束了,我等了几秒,推推他说我们进去好吗,御手洗打了个哈欠说好吧,他已经在微微发抖了,狗的事就非得挑这种时候说吗?

“我是不知道狗啦,但是好歹我们有个温暖的窝就够了。”

我边走边说,听到御手洗跟在我身后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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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从冰冷的阳台回房之后,御手洗说太冷,希望和我睡一间房间,好节省暖气费。我记得他当初第一次爬上我的床的时候也说过节省暖气费之类的废话,后续便一发不可收拾,但是斟酌再三,我还是同意了,御手洗乖乖地睡在床的另一边,很安稳地过了一夜。

13日中午,一看就风尘仆仆的黑杰克带着他家的小女孩来了。医生和御手洗进了卧房,留下我和佩佩独处,我拿出糖果来招待小女孩。她颇为贴心地询问病情又说放心啦有医生在一定会治好的,医生以前也处理过失忆的病患。

“以前也有过吗?”

“有的呀,有个女生,车祸以后突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是那个开车撞她的男生一直照顾她,还帮她付医药费。”

“后来呢?她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呀。突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所以这种事,不能急呀。”

“那然后呢?”

“她就扔下那个开车撞她的男生自己回家了,那个男生后来就堕落啦,当了黑社会了。”

我可能不该问的。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黑杰克先生带着御手洗走了出来,看表情我也知道,御手洗并没有突然好起来。医生果然对我说手术很成功本来没有任何问题,失忆这毛病只能倚赖将来的某个契机,不然外科也无能为力。

这和我预想的结果差不多,我只能道谢,耽搁对方的时间做了一趟没什么实际作用的复诊,我有些不好意思。

“麻烦您来回跑一趟了。”

“不必,我欠洁一个很大的人情,这点小事,不必挂怀。”

“……您是……?”我想了一下,问道,“您是怎么认识御手洗的呢?在这次的事之前,他完全没和我提过您。”

黑杰克医生也思索了一会儿,如果谁问我是如何结识御手洗的,估计我也得这么思索一会儿。半晌后他答道,这么说吧,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找几个很重要的人,是洁帮我找到了他们,因此我一直很感激他,说他是我的恩人也不为过。

御手洗是全世界多少人的恩人呢,我不知道。

“这,是失散的亲人吗?”

“哈哈,是和亲人有关的人。”

医生露出一种显然背后有很多故事的笑容,我也不便深究,只好点头称是。临走时佩佩拉住我的手叫我放宽心,黑杰克换好鞋之后也回头来说了一句。

“我想,洁应该很快就会好的。”他看了看挂在玄关的日历,“这段时间,请轻松地和他相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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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做了噩梦,说是噩梦,其实也只有几个残像似的片段,梦里我看见了元住吉那墙壁上铺着马口铁皮的破旧公寓和桌上热气腾腾的柠檬炖鸡,墙角斜倚着一张阿拉伯即兴曲一号的唱片。梦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略微泛白,我躺在枕头上扶住自己疼痛的喉管,冰冷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耳边。

离开梦境之后再想,其实那些东西也没那么可怕。我坐起身来调整着呼吸,等冷静下来一看,身边的床上只有一处凹陷,本该睡在我身边的御手洗却不见了。

我不知为何毫无理由地就是知道,御手洗肯定在阳台上。

我这次学乖了,穿了件比较厚的衣服去找他,而寻到阳台时看见御手洗这次也穿得比较厚了。看来我的学习能力和御手洗不相上下啊!我以此为自己鼓劲,接着开门走到了阳台上,不过令我惊讶的是,今晚并不很冷,略带潮湿的空气中隐约有种春天的气息,风也不大。

“早安,石冈君。”御手洗头都没回地说。

“……我是不是该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站会儿?”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在这儿站会儿。”

我走到御手洗身边,今天那条狗好像已经出门去了,巷子里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并肩默默站了几分钟,我的内心突然涌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焦躁,仔细一想,那是我烘焙俱乐部前面对我的“审判天平”时的感觉。

御手洗不负所望地开口了:“石冈君,如果我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果然。

这个我自己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的问题,这次经由御手洗之口说出来,压力比原来还重十倍。

“御手洗,你讨厌我吗?”

他好像没料到我会反问,也是,就算是以往,我也从来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偶尔御手洗对我感到厌烦的时候,我自己能察觉得出来,并不需要特意询问。

“当然不讨厌。”他抬着眉毛盯着我。

“那,如果你永远都想不起来的话,至少希望我可以重新认识你吧。”

“因为帮助朋友是理所当然的事,对吧。”

“因为你对我有恩——”

我收住话头,因为我的内心反问自己,是这个原因吗?除却名侦探和故事记述者的关系,我能想到的我和御手洗的关系性也就是当我迷失在益子秀司那魔网般的陷阱中时,仿佛骑士一样骑着摩托穿透迷雾将我从异邦拯救出来的壮举了,他确实对我有恩,可后续我和他在一起,却绝不是为了所谓的报恩啊。

说实话,就算给我一整天,一周,一个月,或许我都理不清我和御手洗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同居者,室友,利益关系者,情侣,任何一种描述都不够准确(两年前有次我甚至怀疑我们是否算是炮友,那次讨论以御手洗双目圆瞪问我“难道你还有别人吗”而我赶快坦白“没有没有”而告终),要说御手洗洁和石冈和己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或许唯一的正确答案只是“他们俩是在一起的”。

用谜面来代替谜底,实在是一种很狡猾的行为。

阳台上的御手洗依旧看着我,他背后的天空渐渐升起一片浅紫色来,天快要亮了。

“因为我们是……”我嘶哑着喉咙继续说道,“因为我们是必须在一起的。”

然后说完我就哭了。

泪水刷刷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一大半倒是因为刚才那个梦。元住吉的家由于年轻的我的愚蠢已经消散了,然而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就算和御手洗从头来过,就算洗去我们已经经历过的那些东西,我仍然相信自己能够面对。

何况这次御手洗在我身边呢。

话是这么说,眼泪却停不下来。御手洗见我一哭,肉眼可见地在原地震得一跳,我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他,远处的天际露出一点鲜红,日出了。

“石冈君,哎呀,石冈君。”他手忙脚乱地拍我的肩膀,“哭什么呢,像个守灵式上的未亡人。”

这家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御手洗窜进房里给我拿了卷卫生纸,我接过来擤着鼻涕,日出的光线给我俩身上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着淡淡金色辉光的御手洗绕着我转了几圈,口中喃喃自语。

“我本来想说什么来着,那个……”

他莫不是想起来了?我心中大惊,同时又暗藏期待。

“啊对了,”御手洗一拍手道,“是3月14日了!白色情人节快乐!”

“哪里快乐了!混蛋!”我带着鼻音怒吼道。

“快乐的,快乐的,”御手洗又开始绕着我飞速来回走动,这是他的大脑在急速运转的证明,他似乎挺着急,“就,好吧,石冈君,其实是骗你的。”

“……啥?”

“失忆,脑子里有肿瘤,都是骗你的,你看,我好好的呢,别哭了。”

“………………啥。”

“我亲你一下,你就信了吧?不是,怎么最近亲你的时候你老哭啊?跟我接吻这么讨厌吗?”

御手洗脸上露出那种私闯名宅给人递名片时会露出的笑容,我沉默地看了他半晌,他脸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我觉得他是在犹豫要继续僵持下去还是过来亲我。在御手洗行动之前,我先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阳台,御手洗似乎想跟在我后面进屋,可是我回到厅里拿了把扫帚之后很快又回来了。

“石冈君?要打扫阳台吗?”

“要揍你。”

御手洗从我手里抢过扫帚小跑着塞回了厅里,当然我也并不可能做出用扫帚棍抽御手洗这种家庭暴力的行为,刚才一瞬间我倒是想抱住他的小腿把他提起来从阳台上扔下去,但是,时不再来,我错过了黄金机遇。现在只能满脸泪痕抽抽噎噎地和御手洗继续在阳台上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啊………………”

御手洗拖长了声调,眼睛看向别处。

“这………………………………”

“你别告诉我是因为我情人节回家没给你带蛋糕。”

“而这个玩笑就是我的回礼……一开始也挺好玩的不是?唉,谁知道你会哭呢,快别哭了。”

御手洗对我的眼泪似乎特别无可奈何。

“哪里好玩了?!”

“都挺好玩的,和你一起去烘焙俱乐部啦,看你想买哪款烤箱啦,说你是我的新娘子也不会反驳啦,我看书的时候来扫地你也知道算是打扰啦……”

“我跟你客气客气你倒还挺蹬鼻子上脸的!”

“还有发现你在房间里偷偷藏我的剪报啦……”

“那是为了写书!你睡我房间的时候乱翻什么呢?!”

“其实,相信开颅手术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下地走路的全世界大概也就你了,石冈君。”

“是了,反正我就是蠢。”

“你才不蠢呢,能骗过我让我以为情人节肯定有蛋糕吃的,全世界也就只有你了。”

浑身镀着金光的御手洗,用一种灿烂到令我双眼刺痛的微笑对我这么说。

“那是因为全世界才没别人会给你做蛋糕!”

我以一种挣扎似的别扭咆哮道,其实自己心里也知道并非如此,我们经常收到日本各地寄来的点心,只不过御手洗都没吃罢了。

“是啊,”御手洗笑着说,“全世界也只有你了。”

“…………嘁。”

之前的一团怒火攻心,都像一个被解开了口的气球一样,哧溜一下被吹走了。

我就是最讨厌,也最喜欢这个人这点吧。

“就像石冈君说的,我们是必须在一起的嘛。”

眼泪又在汹涌地冲击眼眶了,我低下头来,嘟哝着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接着走回房里开始抽卫生纸擦脸。御手洗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已经度过了难关,于是紧跟在我身后也走进了饭厅,毫无必要地为我递纸,说了大约第一百次“快别哭了”。

“这星期的碗我一个都不会洗了。”我吸着鼻子说道。

“趁火打劫这个成语的意思你懂吗石冈君。”

“以后我要用勺子挖半个西瓜来吃。”

“行,行,我本来就推荐那种吃法的嘛。”

“我要买那个烤箱。”

“明天就去买,明天就买。”

御手洗有求必应的样子让我也忍不住有点飘了,我得寸进尺地杵了他一下说为什么不是今天就买!

“虽然不是正牌……但是今天也好歹是名字里带有情人节三个字。”御手洗靠过来,犹豫片刻,最终亲了亲我的唇角。

“这样的日子,就让我在自己温暖的狗窝里多待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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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一些不看也行的废话

由于写这篇文的间隔拉得很长(有脸说?),我对于是这个CP的理解也有变化。岛田自己也根本记不清人设了,数码锁写御手洗美食家,钻石靴又写御手洗根本不care吃,到底怎样!!其实对于他俩,我自己也说不清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多读几遍原著,反而是越读越糊涂了。我一直觉得他俩没有一个确定关系的过程,也不会明确地说出“我爱你”这样的表白,思考来思考去,两个人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也真的就是“在一起”这三个字。

当然这其实就是个脑洞文,不去纠结这些比较好。

赫尔辛基?什么赫尔辛基?没听过那种地方。

为难BJ只是因为御手洗想耍人而来回奔波了,不过如果御手洗真的能帮他找到剩下那四个人,我想他会很乐意演这场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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